境由法成韵随境生——从构图和用笔浅谈山水画节奏

作者：杜愚

来源：《美术界》 2012年第4期

杜愚

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，文化部文化艺术交流中心特聘画家，淮安书画院专职画家，九三学社成员。二百余幅作品发表于各种专业报刊，出版个人专辑两本。

TEXT / 杜愚

美术、音乐、舞蹈统称为艺术，那么他们的艺术美有怎样的共同点呢？音乐依靠高低不同，婉转变化的乐调，构成不同的韵律，形成美妙的乐章。舞蹈凭借不断变化的肢体语言，形成一连串的优美舞姿，随着音乐的节拍给人以美的享受。美术作品通过画面形体结构的大小穿插、线的长短、点的大小聚散，色彩的对比与和谐，画面丰富的变化和节奏，给人以美的愉悦。这就不难发现，音乐、舞蹈、美术的艺术美，其中一条重要原则，就是依靠变化产生节奏，节奏产生韵律，韵律产生美感。音乐有乐调，绘画有色调，有深浅不同的黑白调子，调子就是富于变化的组合，虽一个是视觉，一个是听觉，种类性质不同，但却是相通的。建筑是美术的范畴，有凝固的音乐之称。同样，中国山水画为了突出形式美、意境美更注重节奏的经营，主要体现在构图、布局和用笔用墨等方面。下面笔者从构图和用笔谈谈中国山水画的节奏。

好的山水画的构图布局都遵循变化与统一原则，而变化是否合理，就看有没有节奏，不然就缺乏美感。山水画作品内容的安排有主有次，因此画面构成有主有宾，不能将所有物象平均对待，更不能喧宾夺主。主体和客体要有形状、大小、虚实以及深浅变化，富有一定的节奏韵律。客体因主体而存在，为衬托和突出主体而服务；主体因客体而丰满厚实，得到深化。经营好画面布局要解决许多矛盾，而解决这些矛盾的利刃就是在追求节奏韵律的基础上进行变化。另外构图的疏密关系最能体现节奏韵律，画面凝聚与疏散是对立统一的，有疏有密才能打破平齐、均等、刻板呆滞的局面，从而产生有节奏、有弹性的艺术效果。就像邓石如所说：“疏处可以走马，密处不使透风，常计白以当黑，奇处乃出。”非常形象的描述了疏于密的关系。

中国山水画的留白，是中国画构图非常重要的的形式。经营好画面空白可增加韵律美，深化意境。山水画重在意境的营造，正如齐白石先生说：“太似为媚俗，不似为欺世，妙在似与不似之间。”中国画不追求客观物象的完整，而致力于主观精神的传达，往往抓住最能表达主题思想的形体做精心取舍安排，而将可有可无的，与主题无太大关联的内容完全删除，就产生了空白。注意留白的大小、长短、方圆曲直的变化，使画面错落有致、虚实相生，达到空纳万境，增添节奏感，加强韵律美。把握好空白，处理好虚实，更能衬托画面主体，形成可视形象的外延联想，给观者以想象的空间，加深画面的意境。因此山水画的空白是计划的白，策略的白，变化的白，节奏的白。它的位置高低、多少、大小、方圆、聚散、呼应等，直接关系着画面节奏和韵律。如果这些关系处理的没有节奏，必然造成画面呆滞，无情趣，更无意境可言。

在山水画的作品中长卷似乎最能体现布局中的节奏美。其布局时而有天有地，时而有天没地，时而有地没天，时而高低转折错落有致，时而远近聚散，虚实相生，云水相依。象宋代王希孟《千里江山图》给观者呈现：层峦叠嶂，山丘小阜，平缓逶迤；杂树林立，密不透风；平湖秋水，一望无际；山色苍莽，气势巍峨；烟岚飘忽，若披轻纱。这种丰富多彩的节奏变化给人以无限的美感。这正说明优美的画卷反映了作者对画面变化节奏的充分把握。

中国山水画在用笔方面最为丰富，干湿浓淡、曲直粗细、长短刚柔、滞涩与兴滑、轻劲与凝重，无不存在着丰富的变化和节奏，极能显示出韵律美感。潘天寿先生说“画事用笔，不外点、线、面三者，然线实由点连接而成，面亦有点扩而得，所谓积点成线，积点成面是也。”山水画各种皴法、点法及墨色渲染都体现层次变化和墨色韵味。墨点层次变化丰富多彩，有焦墨，重墨，浓墨，淡墨，仅浓墨与淡墨之间就可以变出许许多多的层次。墨点还有大小、虚实、聚散的变化，它既可以丰富画面层次和节奏，又可以补充线的不足，增加浑厚之力度。

黄宾虹说：“积点成线，然而点又非线，点可以千变万化，如播种以子种落土，生长成果，作画也如此，故落点宜活不宜板。”可见点要有虚有实，有浓有淡，有大有小，有聚有散，富于变化才能显示出空灵不板滞。

面是相对点和线而论，是由点和线拓展而成，线与线之间的空白是面，深浅不同的大小墨块是面，大的点也算是面。山水画的面有着丰富的变化，它的变化决定着山石树木大小的结构的穿插节奏关系。经营好面的变化节奏，就控制了画面的黑白灰大的整体关系，能使画面既整体又统一。

中国山水画最重要的特征是以线造型，长线和短线交换使用，数根短线必须要有长线支撑，长线必须有短线搭配，不然就缺少节奏。中国山水画“以书入画”，用笔有徐疾、提按、顺逆、顿措等变化；用笔的动作都显示出丰富的变化节奏；更讲究笔笔生发，笔断而意连，营造出韵味和意境。

石鲁精辟言到：“线之强弱，方圆长短，可体现客观形象之骨筋肉血，可因其律动而生节奏旋律，表现刚柔妩媚，雄健美感和音乐感。”纵观古今山水画佳作，线条疏密得当，长短顿挫有致，流畅自如而极富变化，加之对自然的感悟发自心源、付自于感情，浑然天成，形成深邃意境。

而劣作庸作之用笔虚飘板滞无韵律可谈。恰如韩拙《山水纯集》所言：“用笔有三病一曰版，二曰刻，三曰结。何谓版，病腕弱笔痴取与全，云物状平扁不能圆混者版也。刻病者，笔迹显露用笔中凝，勾画之次妄生圭角者刻也。结病者，欲行不行，当散不散，以物凝碍不能流畅者结也。愚又论一病，嚯病，笔路谨细而痴拘，全无变通。笔墨虽行，类同死物状如雕砌之迹者嚯也。”

郑振铎曾经把虚谷作品的线条赞誉为“战斗的线条，它充满着生命的力量与铿锵的节奏，散发着勃勃生机。”虚谷很善于在线条的运行中加入干湿浓淡、刚柔连断等种种变化，并和谐的表现在画面上，形成动人美妙的乐章。

山水画的创作，既要经营好画面主次、虚实、空白的节奏关系，又要注意点、线、面的相互联系；面与面之间的大小黑白灰变化；线与线之间的长短、曲直、粗细、刚柔、快慢变化；点与点之间的疏密、聚散、浓淡、大小、高低、呼应变化；才能使画面似交响乐一样的动人。